戏曲青年的青春故事
     发布时间:2013-06-26

近日,由河南省文化厅主办的河南省第七届青年戏剧演员大赛在郑州举行,159名参加比赛的优秀青年演员,生旦净丑行当齐全,唱念做打功力不凡。

台上一分钟,台下十年功,一个戏曲演员从开始学戏到能登台演出,付出的艰辛和努力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。然而,进入剧团之后,能收获鲜花和掌声的青年演员只是少数,更多青年演员则面临的是无奈:演龙套的时候多,当主演的机会少,收入不高,前途渺茫。

令人欣慰的是,年轻的戏曲演员们并未因为这些无奈而舍弃,他们在辛苦并快乐地坚守。

借河南省第七届青年戏剧演员大赛举行之机,大河报记者采访了5位普普通通的青年戏曲演员,听他们讲述舞台上下的青春故事。

他们朴素得像田间的小花。对于艺术,他们说不出太多的大道理,只是坚持每天苦练基本功。如果用金钱衡量这份投入与付出,足以让所有人放弃。但因为热爱,他们不再计较得失。

他们带给我们的不只是感动,我们更应该感谢他们认真、执著、努力的坚守,正是有了他们,我们才有了亲近传统艺术的可能。

女武生蔡月霞:膝盖现在还青肿着

蔡月霞22岁,参加比赛时扮演《三请樊梨花》里的薛丁山,在“灵堂”这折戏里,有不少飞身跳起然后重重地跪在舞台上的动作。从排练到比赛,蔡月霞的膝盖现在还青肿着。

蔡月霞学戏完全是受妈妈的影响。妈妈是戏曲演员,她从小听妈妈唱戏,耳濡目染,喜欢上了这一行。妈妈对她说:“你学戏吧。”妈妈演戏全靠自学,没有老师指教,希望女儿能受到正规的训练。于是蔡月霞离开家乡舞阳,到郑州戏校学戏,那一年,她12岁。

蔡月霞个子高,在戏校学的是小生,毕业后到了禹州豫剧团,小生、武生都演,“女生演男生可累,真可累”。无论严冬还是酷暑,她都会5点起床,到河边喊嗓子、练武功。每次回家,妈妈都要看看她的武功有没有进步,“来,打个飞脚”。妈妈对艺术很严肃,冬天的早上,妈妈会把她拉起来,陪着她到河边练功,练完功才回家吃饭。

她在禹州的生活很单调,每天上班练功、排戏,下乡演出,一个月1400元的工资不允许她有太多的消费。有的演员会到茶座串个场挣点外快,她不喜欢那种热闹。虽然拿的是固定工资,但她还是把团里的每次演出都看得很重。

演武生经常要穿很重的行头——靠,还要背上靠旗,蔡月霞说,冬天都觉得很沉,夏天更难受。有一次演出,大幕刚一拉上,她就晕倒了,整个人都虚脱了。蔡月霞说,自己也曾动过离开的念头,有一次差点就转行了,可最终还是留在了团里。她告诉记者,事后,她在心里对自己说:“幸亏没走成,要不然我会后悔的。”

记者问她,喜欢舞台上的什么感觉?她说自己也说不清,反正往台上一站,“自己就不是自己了,就是演的那个人了”,有时候演哭戏,是真的动情地哭,有时候演完了好长时间心里还堵堵的。

龙凤胎妈妈翟明霞:享受在舞台上的感觉

35岁的翟明霞是郑州豫剧院的青年演员,也是青衣组年龄最大的参赛者。她告诉记者,其实报名前她也犹豫过,但最终还是参赛了,“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和总结”。

翟明霞的老家在新密,父母都曾经是戏曲演员,但在她出生后都陆续改行,就因为这条路太不容易走。偏偏这个丫头就喜欢上了戏曲,14岁时坚决要去学戏。父母哪里忍心让女儿再走自己当年走过的路,受那份罪,苦口婆心地给女儿讲了很多,可翟明霞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。

“不是没后悔过,后悔这一行太难,有点撑不住,想想爸妈说的话,后悔没听他们的劝,可最终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在舞台上的感觉,喜欢大于一切。”年轻时是每天练功与成名的辛苦,有家庭后更多的是事业与家庭的冲突。作为一对龙凤胎的妈妈,本来就会比别人多一些责任与压力,但作为一个戏曲演员,她又经常要下乡演出,有时甚至一个星期都见不到孩子。她最难过的时候是,孩子病了,自己却还要外出演出。“孩子没人管,我心疼死了。”父母年龄大了,公婆的身体也不太好,一直是自己和爱人带孩子,同为戏曲演员的丈夫为此不得不转行做了舞美工作。

“舞台上的演员光芒四射,但光芒背后的艰辛却一言难尽。”翟明霞说,自己不算一个悟性很高的人,老师说的动作如果一时找不到感觉,她就会自己气得不想吃饭。这次比赛她没把拿不拿奖看得有多重要,她更在乎“最后一次在舞台上接受评委审阅”的机会,“有点恋恋不舍”,她对记者说。

想成名角的杨军峰:要背200首古诗词

出生于1990年的杨军峰有着阳光帅气的外形,本次比赛,他演的是《三哭殿》中的李世民。

13岁进入戏校,纯粹是出于自己的热爱。这热爱来自父亲对豫剧的痴迷,下地干活都离不开听戏的收音机,小军峰跟着父亲听多了,慢慢地爱上了豫剧。父亲非常支持儿子学戏,把他送到了商丘戏校。5年的学习后,他被分到鹤壁一个剧团,去年,他离开鹤壁,来到了郑州的一家民营剧团——大河剧团。他说:“省城的平台还是大,机会多一些。”

“每天早上5点多起床,6点必须到练功房,要点名的,练一个半小时的功,白天排戏。”剧团在远离郑州市区的一个镇上,离城市里90后热闹繁华的生活很远,每天不仅要练功、排戏,还要背古诗词。团长对演员的管理很严格,迟到、早退、演出前开手机都会被惩罚。团长亲自选编的200首古诗词,包括《长恨歌》、《琵琶行》这类长诗,人人都得会背,背得好有奖励,背不会则要罚款,罚款不是目的,最终目的是让演员要有足够的传统文化底蕴。

记者都觉得这生活太单调了,杨军峰说:“习惯了,不吃苦怎么能演好戏?抓得严,我们才有可能进步。”他毫不掩饰自己的“野心”:成名成角。虽然刚学戏时他还只是想着通过唱戏养家、减轻父母负担,自从拜师唐派掌门人贾廷聚老师之后,他的梦想升级了,希望有一天能像老师那样成为名家。

男旦韩鹏飞:任何选秀比赛都不参加

台下阳光帅气的小伙子,台上却是娇羞的俏花旦,22岁的韩鹏飞是河北邯郸人,作为河南电视台《梨园春》十年争霸赛的金奖霸主,他在河南已经有了一批忠实的戏迷。

代表河南小皇后豫剧团参赛的韩鹏飞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的,村里的娱乐很少,最热闹的就是唱大戏的时候了。演员们漂亮的服装、长长的水袖、闪闪发光的头饰深深吸引了他,他爱上了戏曲,尤其喜欢旦角。他有天生的好嗓音,但家人没一个赞成的,父亲的反对最激烈。但韩鹏飞很执著,自己偷偷跟着光盘学,还找到河北的豫剧名家牛淑贤拜师学艺。来到河南参加了《梨园春》的擂台赛后,得到了豫剧名家王红丽的悉心指导,唱腔与表演提高了不少。

男孩唱花旦有天然的障碍。花旦的娇媚、可爱,女演员自然的流露就很好,但男旦的表演火候却不好拿捏,既要把可爱与媚劲演出来,又不能太刻意,太刻意就会让人觉得俗,弄不好就可能失于“俗气、媚气、妖气”。韩鹏飞说,每次登台前,他都要先闭上眼,转换自己的身份,让自己“蜕变”成女孩,“这个过程其实很痛苦”。

2010年,韩鹏飞考入了中国戏曲学院导演系。现在的他以“豫剧的唱腔、京昆的表演”来要求自己。韩鹏飞说,中国戏曲学院的学习让他明白,戏曲是技术与艺术的结合,技术好学,艺术却难学,技与艺的结合说得容易,做好非常难。为了让自己在艺术的道路上走得更久远,他拒绝了来自各大电视台各种选秀节目的邀请,他说:“我知道,参加任何一个选秀节目都有可能一夜成名,这是条捷径,说实话,接到导演组的电话,我也徘徊犹豫过,最终还是坚定地拒绝了,除了戏曲专业的比赛,任何选秀比赛都不参加。艺术必须要能耐得住寂寞,我选定了戏曲艺术这条路,就要能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孤独。我相信,坚持下去,会有更好的未来。”

女花脸延娜:唱上一段儿心情立马就好

老家在安阳滑县农村的延娜现在是焦作豫剧团的花脸演员,25岁的延娜长得挺俊俏的,但一画上脸谱,青春俏丽全不见了。

“从小就喜欢,没人教就会唱《花木兰》,在小学时参加学校的文艺会演就唱戏,然后找了个私人开的戏校学戏,后来考到了焦作艺校。”家里人都说:“就这一个闺女,咋还学个这!”可她还是坚持学了,她说,自己是团里唯一的花脸,但还要唱小生、老旦,因为团里太缺年轻演员了。“哎呀,现在学戏的人越来越少了,主要是这一行太难了啊。”她不住地感慨。

她也有过成名成角的梦想,她也狠狠地逼过自己,5点钟准时起床跑到公园练功,还学二胡、练毛笔字,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,忙到没有时间谈恋爱。她最喜欢的其实是小生,想成为像豫剧名家王希玲那样能演能唱会写的“风流才子”。但由于团里缺花脸,她只能演花脸。

戏曲演员付出多,回报少。到农村演戏条件都很差,晚上只能打地铺,时间也没个准点,很多时候,刚刚端起饭碗,车来了,随便扒拉两口赶紧走。

对于她的选择,家里人更多的是不理解。可是,对于她来说,“不唱嗓子痒”。遇到什么烦心事,唱上一段儿,心情立马就好了。说到这些时,她笑得憨憨的:“没办法,就是喜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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